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5章

關燈
第25章

韓勃一劍封喉解決了那幾個人,帶著心腹一躍沖回上坡,狂奔到河邊。

黢黑的夜裏,冷風撲面,黃濁破壩大水匯入各個山溪支流後,河水暴漲洶湧,攜帶無數枯枝雜物卷著激浪往前急速奔湧而去,就這一會功夫,竹筏和四個人只能看見一點起伏黑影,一轉彎徹底不見了。

韓勃心裏焦急,寇承嬰這人特別狠,裴玄素渾身是傷一路沒喘過氣,不過用藥強提精力神,拼起命來,難說。

“快追!快追——”

徐芳徐容已經拔腿追上去了,韓勃急忙俯身檢查確保每一個人都死透,翻到岐山王之子的時候,他心還是不可自抑沈了沈。

媽的!

韓勃匆匆追了上去,一行人沿著河岸急追了幾裏地,遇上山巒阻擋已經沒路了,黢黑波濤,茫茫空山,不管是韓勃還是徐芳徐容,在岸上河面都沒見到任何蹤跡。

他們急得破口大罵,攀山太慢了,一行人幾乎沒有停頓,撲通撲通一撲跳進水中,順流而下追去。

……

事實上,裴玄素和沈星並不知自己沖出多遠,也根本沒有人在意這個。

湍急奔湧的水流,沈星把劍遞給裴玄素之後,裴玄素一手接劍一手緊勾住木筏,沈星急忙想去拉他,但還沒用力,竹筏另一頭驟然一沈,寇承嬰攀住了木筏那邊。

這個木筏用的都是炸崩的大木料,浮力足夠,時間倉促紮得不大,激流奔湧之下一傾斜,沈星險些被倒了下去,她不得不放開裴玄素的手趕緊趴下穩住自己。

寇承嬰一手扣住木筏,東江王之子被他接回一條手臂,後者雖服軟筋散,但竭力摟住木筏橫木。

木筏載沈載浮,險象橫生,窄小的木筏之下河中兩人卻在血拼,寇承嬰聽聲辨位,一手勾住木筏狠狠一劍,裴玄素側身避過,反手刺了回去。

寇承嬰狠狠一壓木筏,這時候木筏已經到了最湍急的拐彎位,嘩嘩水聲大作,木筏急速旋轉著,狠狠往河岸一側的山壁撞過去!

裴玄素運氣不好,轉到山壁那一邊,寇承嬰狠狠發力往前重推!裴玄素竭力一避,但湍急水流起伏之中,他重重撞在山壁之上,背後山壁,面前木筏,他全力一推,才盡可能卸下前胸的部分巨力。

“彭——”

饒是如此,裴玄素重重撞上那一刻,前胸後背鈍痛整個五臟六腑都炸開一般,劇痛。

他先前剛被炮彈炸開的沖擊波轟過,一時之間,疼得眼前發黑,連木筏都險些脫手松開。

木筏一觸山壁,旋即急速往下游湧去,裴玄素緊緊蹙眉一時連動作都停了,寇承嬰想提劍攀過來,裴玄素勉力一騰臂往後一退。

沈星不知哪來的勇氣,沖上去就蹬了寇承嬰一腳,寇承嬰眼睛看不見,險些脫手松開了木筏。

她驚慌退後,一個趔趄倒在木筏上,她連爬帶滾,橫著滾過去死死拽住裴玄素的手。

裴玄素終於緩過了一些,這時候河床到了一處傾斜度頗大暗礁起伏很多的地方,木筏急速顛簸著,裴玄素反手扣住沈星的手腕,大喝:“星星,趴穩!”

沈星險些被顛得飛了出去,在這裏飛出去就完蛋了,不管是誰,都頃刻停下動作,死死扣住木筏。

沈星累得都快脫力了,這一日兩夜跑來,其實早就超越了她體能上限,只是心中有股執念頂著,讓她穿越了這個極點堅持下來。

此時此刻,驚急、懼怕,四肢一陣陣麻癢乏力,她用盡全力死死扣住木筏,她的臉和裴玄素的臉靠得非常近,急促湧起的河水一浪緊過一浪拍在他們的臉上頭頂,發絲濕透黏在彼此的臉上。

沈星用力仰起頭避水,裴玄素低聲說:“星星抓穩,一定要堅持住。”

他持劍的手往前伸,扣住她左手手腕,緊緊攢住。

劍柄硌得她生疼,他的手心劍繭因為過分用力,觸感異常的清晰。

在這個奔湧起伏的激流中,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,起伏間,他的唇不時碰觸到她的臉額眼睛。

他牙齒磕得她眼睛疼,一剎間她眼眶有些熱。

裴玄素死死抓著她,好幾次沈星險些被甩脫手,都被他扯回來。

終於,渡過這處險灘之後,他們擱淺了。

茂盛黝黑的樹林,有野獸跑跳的聲音,嘩啦啦湍急的水流,木筏被重重沖撞一處淺淺河沙的淺灘。

幾乎是一觸到地,木筏兩頭的人都知道決一生死的時刻到了。

寇承嬰恨到了極點,如果河流重出龍江,他的生還勝利的幾率就要大出很多。

裴玄素怎麽可能允許?

一見到淺灘,他幾乎用盡全力狠狠一蹬身側的礁石,將木筏往那個方向推過去。

木筏急速顛簸,最終被水流沖向了淺灘。

所有人上水了。

寇承嬰急速喘息著,單手扣回東江王之子的咽喉,死死鎖著,單手持劍,聽風辯位,尖銳寶劍刃尖對準裴玄素的方向。

裴玄素喘息也很重,他立即淌水上岸了。

寇承嬰身手可不遜韓勃裴玄素,甚至因為年齡,還要稍勝二人一籌,這裏所有人之中,他體力保存得最好,外傷致使的失血也幾乎沒有,除了眼睛看不見。

寇承嬰眼皮耷拉下,往外滲血的雙目可怖,披頭散發,眉目猙獰的狠絕。

他說:“徐家的小丫頭,我知道你想要什麽?我可以答應你,只要有我一日,我保徐家完好無事。”

寇承嬰倏地一劍,閃電一般,直奔裴玄素面門咽喉心臟三路。

裴玄素厲喝:“星星,別信他!”

沈星從地上爬起來了,緊張舉著袖箭盯著那邊,細細急促喘著,現在兩邊分開距離,她就好放箭多了。

沈星趕緊一扳機括,“咻咻咻”三連發袖箭直奔寇承嬰的心口。

她大聲:“你騙我的!我不信你,我信他——”

說著說著,眼淚噴湧而出,是的沒錯,到了此情此景,她相信裴玄素,卻不信別人。

裴玄素有再多的不好,就是沒騙過她。

裴玄素一個閃身,避過寇承嬰劍鋒,鐺鐺叮叮,急促尖銳的劍鳴,兩人剎那之間已經交手幾個回合。

寇承嬰倏地往後,被沈星的袖箭擦傷手臂,因為沈星射出袖箭之前還說了句“我射他左邊。”但其實是右邊。

寇承嬰沒信,他往左偏身了,幹脆利落避開,之所以被擦傷,是因為與裴玄素的交鋒限制。

急速的短暫交鋒之後,兩人又再度分開,寇承嬰一直用東江王之子擋著,裴玄素投鼠忌器,他們喘息聲越來越重。

皮肉撕開的痛楚在這一刻異常的清晰,寇承嬰冷笑對裴玄素道:“你這姘頭和你一樣會騙人啊。”

從裴玄素聲名蜚起之初,他就看這個假惺惺的君子不順眼。

他陰惻惻地說:“徐輝盛的女兒是吧?我早晚將你們父女的皮剝下來,骨頭一根根敲碎!”

寇承嬰外層的深黑色勁裝已經卸開,露出銀海藍的禦賜蟒袍,銀絲湛亮異常的華麗,沾滿血跡,有敵人的有心腹的,還有他兩只眼睛淌下來的。

他那雙凹陷下去的眼窩持續往外滲血,兩行殷紅血流至下頜,慘白的皮膚,陰惻惻語調,沈星牙關咯咯作響,是冷,又怵寒,那聲音如附骨之疽從她的皮膚蜿蜒攀上,她一剎不禁聯想到他說那個恐懼情景。

裴玄素喝了一聲:“別怕,星星!”

“他要死了。”

裴玄素冷冷盯著寇承嬰,他必須死,絕對不可能活著離開。

寇承嬰呵呵冷笑起來。

他神色陡然一厲,好!他倒要看看,究竟是誰死,他倒要看看,裴玄素究竟還能撐多久?!

……

“唰”一聲,長劍一振,雙方血戰在一起。

東江王之子一直睜著眼睛,被推拉著急速前挪後移,趁著兩人血戰又分開的短暫一瞬,他掙紮著從腰帶扣上摳下一顆藍色的飾珠——他所有東西都被搜走了,唯獨剩下這三顆珠子。

他不想死。

幾番輾轉顛簸之後,求生之意前所未有的強烈迸發,“放了我,我可以當你的眼睛。”

寇承嬰冷笑不語。

東江王之子只得退而求其次,裴玄素和寇承嬰之間,顯然一個瞎子事後脫身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。

他果斷將藍珠遞給寇承嬰,“這顆珠子捏碎,粉末扔中他眼睛,他同樣會瞎。”

東江王之子勉強恢覆了一絲的力氣,掙紮著軟軟站住,摳下剩下兩顆珠子,一顆給寇承嬰服下,另外一顆撚在手裏。

“往左!”

“退劍!犀牛望月刺他面門——”

“下三路!!”

東江王之子是當世一等一的頂尖高手,他和寇承嬰二合一,局勢陡然一變,頃刻占據了上風。

寇承嬰又時不時用前者擋劍,裴玄素投鼠忌器,很快雙方都見傷了,裴玄素傷得更多。

鮮血滴滴答答,裴玄素牙關緊咬。

現場就剩下他和沈星兩人,沈星不斷放袖箭,咬著唇游走在沙灘邊,袖箭用完她掏短鏢,甚至擲石塊,裴玄素幾次險險擦過指向要害殺著。

雙方混戰之激烈,河灘之上,如狂風過境,一度突然卷向沈星所在的方向,沈星被撞倒在地,她連爬帶滾,勉強避過鋒銳的劍鋒,滾進一叢荊棘之後。

雜草叢中,生死血戰,裴玄素一劍斜刺,絕地之中,終於迎來的轉機。

“嘶啦”一聲,他劍刃撕開東江王之子的衣襟,原意不中寇承嗣,他反手一削,意欲削掉東江王捏著那顆珠子的兩根手指。

不知這個是什麽有害東西。

東江王之子一縮手,寇承嬰把他一帶,劍刃挑破他前襟,露出大半精壯的胸膛,左腹部位置,有一個巴掌大褐色胎記,胎記側邊還有一顆紅豆大小的褐痣。

這麽有鮮明個人特色的胎記一露出來——東江王只有一子,是世子,非常有名的風流倜儻眠花宿柳,青樓紅粉知己無數,連沛州的裴玄素都有所耳聞。

電光石火,就在這一剎那!

——這東江王之子不用活的了!

裴玄素心中閃電一般剎時轉變策略,幾乎是這一瞬間,他不退反進,不再忌諱,反手一劍,重重捅進東江王之子的心臟!

這一剎變化,簡直驟不及防,寇承嬰一怔,霎時露出破綻。

裴玄素頭耳嗡嗡作響,已屆強弩之末,一剎心神大振,欺身橫劍重掃。

登時鮮血噴濺,寇承嬰蹬蹬連退七八步,胸口打橫被割開一個深深的口子,鮮血噴湧。

他剛好就站在沈星荊棘叢的旁邊,沈星短鏢袋子也摸空了,她不得不兩手矮身掏出靴筒的烏鞘匕,緊緊握著。

寇承嬰和裴玄素渾身浴血,兩人一左一右站著,裴玄素震劍沖上來,他的狀態其實沒有比寇承嬰好上太多,但這是沈星瞅準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,“啊——”一聲沖了出去,一頭撞在寇承嬰的腰部!

轟隆一聲雷響,閃電劃過長空。

她披散著長發,衣衫靴子七零八落,驚魂未定,不顧一切撞出來,將寇承嬰重重撞翻在地。

——寇承嬰不死,就是她和裴玄素死,甚至姐姐爹爹他們都得死。

裴玄素目光冷電,這一劍雷霆萬鈞,一劍割斷寇承嬰的咽喉。

後者血花噴濺,睜大那雙空洞洞的血窟窿,呵呵死死瞪著裴玄素的方向。

他捂著咽喉,一手指著裴玄素,直到死,都想不明白,為什麽裴玄素會殺了東江王之子。

這人是不想翻身了嗎?

但這個答案已經沒人回答他了。

寇承嬰呵呵良久,那只手,終究無力垂下。

他死了。

沈星也摔倒在地上,她一刻不停爬起來,舉著那把烏鞘匕,拚命地往寇承嬰胸膛紮。

——她這把烏匕,正是蔣無涯所贈那把,吹毛斷發,異常鋒利。

插了沒多久,寇承嬰徹底沒動靜了。

可她還不知道,害怕、驚懼,你死我活的混戰,她好不容易才刺中,拚命紮著,臉上身上濺滿了血,那雙十根指頭都包紮的雙手,也已經被血肉染得殷紅模糊。

“星星,星星。”

裴玄素扔下劍,他也幾乎脫力,半跪在寇承嬰的屍身側邊,他兩掌握住沈星的雙手,“他死了,星星,他已經死了。”

奔騰的流水,滾滾的雷聲,黑黢黢的深夜,山林淺灘,沈星猝然一戰栗,這才停了下來。

兩人深深喘息著,心裏一松懈,脫力一般,沈星匕首落地,人往前栽,裴玄素頃刻上前,將她接抱住。

過了好一會兒,兩人才慢慢站起身,淌過及踝河水的草灘,深一腳淺一腳上到沙灘,倚著崖壁蹌踉坐下來。

兩人手一直拉著,沈星的手在抖,不知是脫力還是過分激動或冷,她渾身都在抖。

裴玄素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,“別怕,別怕,他已經死了,我會處理好的,他什麽也說不出去。”

強弩之末,血戰之後,他也是力竭,是說給沈星聽的,也是說給自己聽的。

沈星一雙手,血淋淋的,有別人的,也有自己的。小姑娘拼盡一切,撲下木筏隨他一起下來,要不是有她,鹿死誰手尚有變數。

這個寒夜裏,他也戰栗,終於達成了他竭盡一切想要完成的目標,很冷,又渾身血液沸騰,冷熱交加上湧的情緒,他守著寇承嬰的屍身,有一瞬暴虐想剝了對方的皮。

但因為沈星,這股暴虐的情緒最終被他壓下去了。

他撫著她的背,一下接著一下,過去種種一幀幀在眼前翻湧,他也想落淚。

他竭力忍著。

沈星在流淚,她哭了起來,戰栗之中,裴玄素將她擁進懷裏帶著站起來,那熟悉的帶了微微冷香的胸膛,異常熟悉的體溫的懷抱,這樣熟悉的姿勢,讓她一下子眼淚決堤。

她擡頭仰望這個人,披發潮濕,美、妖冶,淩厲,他垂眸看她,那雙丹鳳目壓抑著翻滾的情緒,流露一絲關切和溫柔。

“有沒有受傷?”他輕身問。

嗓音沙啞,但他喉嚨已經好了差不多,沙啞得中透著低醇的華麗。

這個熟悉淩厲神色,這個熟悉華麗嗓音,沈星戰栗著,她一時之間,過去與現在交錯,讓她情緒翻湧難以言喻。

她恍惚想起,其實兩人也有過同舟共濟的時光,只是後來隨著因為小皇帝產生種種矛盾,過往種種無聲湮滅,不和諧沖突變得鮮明尖銳。

裴玄素握住她受傷十指的那雙手,修長、蒼白、骨節分明,美感和力量感一如記憶。

這雙手曾經緊緊鉗制著她,在榻上百般玩.弄她,在她身上發生無數難以啟齒的事情。

她不知道別人做是怎麽樣的,大約他沒了那物,玩弄得特別久特別狠,戰栗又難受,無數次她難受得落淚,生理上,心理上的。

正是這種入骨髓的難受和各種矛盾,以至於她都快忘記了兩人之間曾有過的同舟共濟。

那時候年輕的他嘲諷冷厲,她總是好脾氣笑笑不介意,他受傷她編藤架子拖過他、背過他,他也背過她,兩人牽著手從陵墓深山一路走出來,直到找到各自的手下。

她仰臉,慢慢搖了搖頭,“沒傷。”

她說:“我真的沒有騙你,也沒有害你的心,對不起,你能不能原諒我?”

她說著說著,眼淚下來了,“要是徐家沒有做很過分的事情,你能不能原諒我們?”

太多太多的覆雜,太多太多的糾纏,時至今日,已經辨不清了。眼前這個男人給她生命留下一個太深的烙印,恨恨不起來,愛也不是,但終究人非草木,是有感情的,她不想他死,更無法看著他死。

她想,留在他身邊吧,她到底經歷過一遍,雖前期知道不多,但到底有蛛絲馬跡。

是幫他,也是幫自己。

她可能很笨,但應該多少能幫上一些忙吧?

餘生,希望兩人都能好好的。

“嗯,”裴玄素點點頭,他相信沈星,至於後一句,他沈默半晌:“讓我想想,再回答你好嗎?”

“好!”

沈星眼淚一下子下來了,他說願意想想,通常代表他願意退一步。

她有點暈眩,被裴玄素帶著,她也沒有掙紮靠在他肩膀,她偎依在這個異常熟悉的懷抱,哽咽難言。

她喃喃說:“那我們以後,就當真正的義兄妹好不好?”

上輩子,她和裴玄素就是義兄妹。

只是這個義兄妹,不過遮羞布,遮不住,變了味,也成了別人私下恥笑的欲蓋彌彰。

寇承嬰“姘頭”兩字,和過去一樣,深深傷害了她。

外甥心知隱晦的眼神,天下蜚聲,她成為裴玄素聲名的附庸。

她並不願意出宮,因為總會不經意聽見市井的桃色緋聞。

這天底下最堵不住的,不是洪水,而是天底下人的嘴。

各種隱晦的嘿笑臆想,明面上誰也不敢,但私底下幾乎沒有人不知道,裴玄素越權勢熏天,就越讓人八卦。

跟個太監得怎麽做?嘿嘿你怕是沒上過秦樓楚館見識過,多的能玩的,哇,只要權勢夠大,哪怕是個閹人,皇後太後都能睡啊。

種種生理上心理上的難受,讓她暗自落淚,第一次聽見,她難以承受,病了一場。

裴玄素知曉後勃然大怒,殺了一批,可這哪裏是能殺清的?

她不願意牽涉無辜,自病榻爬起急忙制止了他。

她只能說,她不在乎。

但其實她很在乎,父母,若在天有靈看她,該有多難堪;她他日若與父母親人黃泉相見,她又該有多難堪。

個中種種,在心內翻湧,沈星哭得稀裏嘩啦,她貼著裴玄素的鎖骨,眼淚幾乎要把他那一塊皮膚燙化,他急道:“好,好。”

你說的都好,別哭了。

沈星傷心得讓他手忙腳亂,不知所措,連心頭那些悲憤冷熱交加的情緒都不覺淡了幾分。

他從來未敢想過,這般落魄生死如草芥的境地,還有人願意和他在一起,願意不顧一切拯救他。

裴玄素學藝精湛,曾經多少次一蹴而就提筆成詞成詩,偏偏這一刻無法用言語形容心中的感激和動容。

連徐家他都願意退一步考慮,足可見之。

“如果你不嫌疑,我護你一輩子。”他認真說,他有能力的話。

到了今時今日,他終於有了一點底氣說這句話。

裴玄素直起身給她擦眼淚,一動垂眸,這才發現沈星腿側細沙染紅了一片,荊棘叢之前,她連撞帶刺寇承嬰幾次,這是某一次留下的。

情緒太激動,她自己都沒感覺到痛,血汩汩沿著大腿淌了一地。

裴玄素當即罵了一句,趕緊撕下內衣衣擺,給她止血包紮傷口。

他情急之下是雙膝著地跪在沙地上的,沈星看著俯身就著她大腿傷口忙碌的裴玄素,她盯著他的發頂,半晌,仰頭望天,烏雲盤旋,她掩面眼淚嘩嘩。

好的吧,這輩子,但願兩人有一個新的開始,一個好的結束。

……

【明天更新延遲至,晚上22點】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